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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渡情劫 (4081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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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急急的跑進來一個人,將洛冰風抱起,急聲喚道:“王爺,王爺!”原來是張勇不放心洛冰風,偷偷的在後面跟著,見他進了從前洛王妃的院子,也悄悄的進來,躲在窗下偷看,一面看一面嘆氣,看王爺的樣子,分明就是想念王妃娘娘,…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。張勇心裏一直很喜歡上弦月,幾年來看著她在洛冰風的冷漠中日漸憔悴,一直默默的替她心痛,後來上弦月離開洛王府,他心裏一直空空落落,但想到就算永遠也再見不到她,也比眼睜睜看著她在這王府裏漸漸枯萎要好,於是心裏又替她高興。心裏正百味陳雜的想著,忽聽屋子裏一聲悶響,探頭一看竟然是王爺摔倒在地。

就在這一個杏花爛漫的春日,洛親王就此一病不起,太醫院排名前十的太醫三方會診,束手無策,洛親王脈象虛弱,昏迷不醒,但就是在昏迷之中,仍會不時吐血,太醫把脈診治,卻除了肺部有舊疾之外,再診不出其它。無奈之下,只得開些養肺止咳的湯藥,只是藥一碗碗的灌進去,血卻還是一口口的咳出來。太醫院首張適才自問醫術廣博,卻從未見過此等疑難病癥,終於在一日連夜面見皇上,據實稟告,稱才疏學淺,醫不了洛親王的病,請皇上張貼皇榜,另請高人。

洛司嚴勃然大怒,大罵太醫院是一群廢物,張適才不敢說話,只是叩頭,洛司嚴罵完了,終是無可奈何,采取了張適才的建議,在通州城四個城門張貼皇榜,尋求杏林隱士,世外高人。

一連三天,無人揭榜,洛司嚴終於按捺不住,這一日下了早朝,換下朝服,起駕洛王府。

一進洛冰風的房間,便看到劉太妃正哀哀的哭,見他來了,起身見禮,洛司嚴走到洛冰風床前,只看了一眼,眉心便深深皺起,不過半月模樣,洛冰風就已憔悴的不成樣子,臉色灰白,兩頰深陷,薄唇淡淡的全無血色,雙眼緊閉,無聲無息。劉太妃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,又哭起來,拿帕子沾著眼角哽咽道:“皇上,風兒這是怎麽了,求皇上…一定要救救風兒啊!”

洛司嚴嘆了口氣,伸手替洛冰風掖了掖被子,“太妃也莫要太過焦慮,朕已經在城中張貼皇榜,遍尋世外高人來醫冰風的病。”

劉太妃臉上神情並未輕松,將絲帕緊緊的攥在掌心,“可是哀家聽說,三天以來並無一人揭榜。”

洛司嚴合上雙目,“無人揭榜,想是緣法未到,冰風是朕的福將,定然不會有事!”話音未落,忽聽一個聲音大聲嚷道:“來了來了!揭榜的來了!”

洛司嚴和劉太妃身子都是一震,同時回頭向門口看去,只見張勇在前滿臉喜色的大嚷,他身後跟著一個幹瘦的老頭,稀疏的黃發綰成一個籫,兩眼細長,頷下一撮又黃又稀的胡須,臉上笑嘻嘻的露出一口黃牙,手裏捏了一張皇榜。

洛司嚴皺一皺眉,“揭榜的就是此人?”

張勇這才看見他,趕忙跪下行禮,“末將參見皇上,參見太妃娘娘。”

洛司嚴略一點頭,“平身。”

那邋遢老頭看見洛司嚴卻不跪下,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司嚴幾眼,咧嘴笑道:“原來這就是當朝的皇帝陛下,果然是真龍天子,紫氣東來。”

張勇見他居然敢不給皇上下跪,怕他觸怒了龍顏,忙低聲道:“高人,見了聖上,還不快快跪下行禮!”

邋遢老頭伸手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子,高聲笑道:“老朽是個散人,踏出方外,再不行世俗之禮。”擡手向著洛司嚴做了個奇怪的手勢,非僧非道,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道:“老朽參見萬歲。”

洛司嚴“嗯”了一聲,並不以為忤,向著那老頭道:“如此就請高人為洛親王診治。”

老頭回頭看了昏迷在床的洛冰風一眼,重新露出黃牙,“這個好說。”走到床前,仔仔細細的把洛冰風看了個遍,伸出兩根長著長長指甲的手指,搭在他手腕之上,好半天,才“咦”了一聲,道:“不對呀!”站起身來,翻了翻洛冰風的眼皮,看得劉太妃在一旁惡心的直撇嘴,忽然回頭向著張勇道:“你不是說你家王爺吐血,把他吐的血拿給我看看!”張勇心想王爺現在還沒吐血,前頭吐的已經倒了,現在拿什麽給你看,忽然靈機一動,幾步來到床前,蹲身從床底下摸了半天,摸出一條手帕來,上面沾滿了血跡,只是已經幹涸,劉太妃一眼看見,這次不止是撇嘴,幾乎要扭頭吐出來,趕忙在宮女的攙扶下後退兩步,拿帕子掩住鼻子。

老頭接過那條帶血的手帕,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,眉頭擰起,忽然動手去解洛冰風的衣服。張勇趕忙伸手去攔,“哎,高人,你解我家王爺的衣服幹什麽?”

老頭這次居然沒有嬉皮笑臉,冷著臉斥道:“小子,你不讓我解你家王爺的衣服,那你家王爺就生死有命吧!”

張勇手一頓,縮了回去,擡頭去看洛司嚴,洛司嚴不動聲色,微一頷首。

只這一瞬的功夫,老頭已經將洛冰風的前襟解開,露出古銅色的胸膛,幾個人同時看見,在他的胸膛之上,一只張牙舞爪的血色麒麟在皮膚之下若隱若現。劉太妃大驚,指著那麒麟道:“這是……”張勇和洛司嚴神色倒還正常。

老頭一看到那只麒麟,細長的眼睛瞪起,發出一點亮光,將他的衣襟掩住,回身看著洛司嚴。

洛司嚴盯著他,沈聲問道:“如何?”

老頭一笑,“不敢欺瞞皇上,洛親王的病,老朽治不了。”

洛司嚴三個人眼睜睜的看著他折騰了半天,煞有介事的連洛親王的衣服都解了,眼巴巴的指望著他能說出倆字:“有救”,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三個字:“治不了”。

洛司嚴臉色一沈,眸中寒光閃現,“治不了,你為何要揭皇榜,膽敢戲弄於朕,該當何罪!”

老頭倒是不慌不忙,絲毫沒有給他的神色嚇到,悠悠然的道:“陛下莫急,總要聽老朽講完不是?”

洛司嚴沈著臉,冷冷的說:“講。”

老頭清清嗓子,才開口道:“老朽治不了,是因為洛親王得的這病…不是病。”

“不是病?那是什麽?”劉太妃首先尖聲喝問。

“這個……,敢問陛下,洛親王是否到過苗疆?”

洛司嚴微一沈吟,“苗疆沒有,但去過南疆。”

老頭呵呵一笑,“可否在那裏欠下過情債?”

洛司嚴臉色一變,沒有說話。

老頭看見他的神色,心裏已經猜出了八九分,手捋胡須笑道:“心病還得心藥醫,解鈴還須系鈴人哪!老朽雖治不了洛親王的病,卻可以給你們指一條明路。”

洛司嚴緩緩道:“還請老先生明言。”

“皇上要派人再去一次南疆,一定要到洛親王當日所住的地方,請一位當地的巫醫來看一看,或可有救。”說著雙手將已揣入懷中的皇榜拿出捧與洛司嚴,“老朽不才,分文不取。”洛司嚴伸手接過,老頭對他呲牙一笑,拔腳就走。

“老先生……”眼看老頭的一只腳都已跨出門外,洛司嚴終於忍不住出聲,老頭回頭看他,笑得高深莫測。

“老先生,他身上到底有什麽玄機,可否告知一二。”

老頭想了想,笑道:“想不到陛下竟為一個臣子如此憂心,也罷,我便洩漏一回天機,不過只可告知萬歲一人,請萬歲附耳過來。”

洛司嚴上前幾步,附過頭去,老頭湊在他耳邊,輕聲說了幾個字,洛司嚴眸子驀地張大,臉上神色似驚非驚,難以猜透。

老頭滿意的看著他的神色,忽然搖了搖頭道:“生死之命,全看這位王爺的造化,千萬要趕在他胸前那只麒麟消褪之前請來此人,否則,縱是神仙也無力回天。”擡手行了個怪禮,轉身走了。

劉太妃看著老頭的背影,急急的問洛司嚴,“皇上,他剛才和你說什麽?風兒還有救麽?”

洛司嚴搖搖頭,“既是天機,當不可洩漏,太妃請放寬心,那位高人既已指點了一條明路,朕必當盡力一試。”

“皇上……”劉太妃神色惶急,還想說什麽,洛司嚴一擺手,“太妃這幾日也甚是操勞,還是先回宮歇息,有什麽消息,朕自會命人告知。”說著眼睛向著身後王顯一瞟,王顯會意,上前躬身道:“太妃娘娘請。”劉太妃無奈,只得扶了宮女的手,一步三回頭的出去。

等到劉太妃走遠,洛司嚴才背負雙手,轉頭看著張勇。

張勇方才聽見那老頭的一席話,早就忍不住要流下淚來,不管那老頭說什麽造化天意,只是覺得王爺八成是活不成了,劉太妃一走,終於忍不住伸手抹淚,洛司嚴看過來也全沒察覺。

洛司嚴看著他,忽然開口道:“張參將,你可願救你家王爺?”

張勇猛然擡頭,“末將自然願意,只要能救王爺,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!”

洛司嚴點頭,“用不著讓你赴湯蹈火,只是要你去一趟南疆,找一個人。”

“誰?”

“上、弦、月”

張勇眼睛猛地張大,“王妃娘娘?”隨即喜上眉梢,“原來是王妃娘娘能救王爺麽?這有何難,末將這就前去。”

洛司嚴臉上神色卻並沒有他這般歡喜,微微搖頭,“你莫要想得這般簡單,南疆距京城萬裏迢迢,上弦月又是住在一座雪山之上,並非那般容易找到,況且她三年前離開冰風,是否是回南疆,也未可知。”沈吟了一下,緩緩道:“…最重要的是,就算你真能找得到她,她…也未必會同你回來,相救冰風……”

張勇愕然,“為什麽?王妃娘娘那麽善良,怎會見死不救,別說是王爺,就算只是一個下人,她也不會不管!”

洛司嚴轉眸看著他,“是麽?冰風昔日是怎樣對她,想必你比朕更清楚,但願…你說的是對的,上弦月寬仁大度,既往不咎……”

張勇徹底怔住,是啊,他為什麽沒想想,上弦月憑什麽要回來救洛冰風,是憑著洛冰風四年之間從不踏進她的房門,是憑著洛冰風和秦芙媛有了孩子,還是憑著洛冰風對越國公主霍冷心情比金堅的愛,無論哪一條,都足以讓她見死不救,無論是誰,都說不出一句話。

洛司嚴看著他的表情,知道他終於明白此行是有多麽艱難,嘆了口氣道:“南柯一夢,情劫一場。”

張勇忽然跪倒在洛司嚴面前,“皇上,末將願往玉龍雪山請王妃娘娘,無論娘娘是否願跟末將回來,末將都將盡力一試!請皇上放心。”

洛司嚴看著他,眼中露出嘉許之色,微微頷首,“朕會給你準備最好的馬和最珍貴的禮物,可要朕派禁軍與你同行?”

張勇搖頭,“末將只要柳偏將一人同行足矣。”

洛司嚴伸手扶他起身,“如此…甚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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